毛里塔尼亚

非洲快门回溯


说走就走的非洲之旅

我想去非洲。

那里有沙漠雪山,也有草原,海和热带雨林,是个神秘的地方。听说那儿还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不,我没发神经,只是某天看到Discovery频道拍的非洲记录片,然后就想去了,只是普通地旅一次游而已。最后我看见有一本杂志如是说:“非洲是一块被神直接统辖的土地。人们信奉神,他们许愿,然后灵验,带上你最重要的人去非洲,大声面对面地对神讲出你的愿望。”我把杂志扔到一边,开始看外面六月的天空。太阳、云、风,都一如往常。这个时候去…神会不会因为热晕过去而听不到那些见鬼的愿望啊。我笑着从杂志堆里刨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息:“我-要-去-非-洲…”一边拼一边小声地念出来。楼上空调的室外机滴水,一滴在阳光里亮一下,落下去了。再一滴,又落下去了。

我懒洋洋地盯着窗外。我们现在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舷窗的玻璃有点毛,外面往下看是厚厚的云层,远处太阳的那边是金色的,飞机肚子擦着云层慢慢飞,像条银色的鱼在白色温暖的海里上窜下跳。“我听说你竟然上网查从中国到非洲是不是只有四个小时的飞机?”“啊……”他忽然把身体探过来,脑袋和我挤着看舷窗外面,全飞机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无聊,对着一成不变的云彩没话找话。“我问这个是想知道如果不放假我偷偷溜出来的话,得过多长时间才能看到晒着非洲太阳的人。”他像是自言自语的敲敲玻璃,指着远处金色的云层说,“我们,就是要去那里吧。”

其实直到我们站在埃及开罗机场的大厅里时,我身边的那个人都还对这次旅行的实质内容一无所知,可他还是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来了,曾经前我哭着指着他说你这个混蛋我最希望的就是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联系,可发梢指尖心里心外流走的日月星光都说明我们那儿的哪个神一不小心漏听了我的愿望,所以让我自己也带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来非洲,大声面对面的向神许愿,然后灵验。

穿过机场人来人往喧嚣的大厅时他自然的牵住我的手,把整个手都包在他手掌里的那种牵法。他一路牵着我走出去,只牵着我,却不回头看我。我低头去悄悄踩他裤子的毛边,一边踩一边问“走这么快你知道我要去哪儿?”答,“不知道,不过到了你会告诉我的。”“早知道”,我终于踩到了毛边,微笑着抬起头,“早知道你这么信任我我就不来非洲了,把你拐骗到炮火横飞的中东,然后我们就像现在这样走在中午的大街上,阳光刺眼,路边有小狗汪汪叫,然后忽然头顶有风声,再然后……”我们已经走出机场大厅,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再然后……砰!”我活灵活现的学炮弹爆炸的声音,边配以一个“灰飞烟灭”的手势。他笑了,放开我的手低头点烟,“真完美。”我也笑着听他下结论边摊开手。刚刚握的紧了,手心里有密密的一层小汗珠,细细的,在阳光下闪出毛茸茸的金光。我把手合上。

“为什么你不看金字塔?”

“对死人不感兴趣。”

“这里除了水还是水,又有什么兴趣了?”

“闭嘴吧。”我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游船行驶在尼罗河里,河上风大,把他的黑发吹得凌乱,笑意就从发间丝丝漏出来,点点的,也从发梢上滴下来。河水浩浩荡荡的铺开去,有点混,闪着白色掺银的光。宽阔的水面上有游船,也有很多货轮,还有私人的帆船,可爱的白帆在河上招摇着,像大鸟的翅膀鼓鼓的拍动。“看啊,”我指给他看两岸无边广袤肥沃的田野,绿的,黄的,还有远处冒着一缕烟的村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有好大的一片田,好多小孩子,安静的一天天过下去…老天给的,羡慕不来啊。”他照例笑着看我给他指的田野,照例笑着听完我的话,然后说:“可我还是想去看金字塔,想去学怎么做木乃伊,然后在我八十岁,你死了,人们都忘了我们时,把你做成木乃伊摆在家里,千年不朽。”我探下身够翻滚的白色水花,马达突突的声音格外响。

晚上的旅馆就在河边,房间一间间用夹着薄木板的草墙隔开,我在这边“咚咚咚”敲了三下,那边也回来三声就算是道过晚安了。盘腿坐在床上,抽三支烟,饮两杯月光,度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我们迷迷糊糊爬起来,赶到机场时也是迷迷糊糊的,一上飞机就肆无忌惮的睡着了。飞机会继续向南,穿过苏丹一直到乌干达。今天的云层很稀薄,可以模糊的看到底下一小片一小片不连贯的沙漠。“这是世界有名的裂谷呢。”明知道他听不见,我也要告诉他,“当初我在Discovery看到的记录片,拍的就是这段裂谷。”飞机上的旅客全都趴到窗口看这条有名的裂谷带,在东非从赞比亚河口一直延伸到死海,在飞机上看,再模糊也能看到两岸的悬崖,陡峭尖锐的岩石,干裂的土黄和血色的暗红。“你看谷底有好多好多小湖泊,一个个的连成串,从上面看下去是银色的小点呢…”我背向他,把身体完全凑到舷窗上,“据说,在宇宙也能清楚地看见这条裂谷,它被叫做地球的伤痕,谷底的湖泊就是眼泪。”“我知道…”我回头,“你睡醒了?那我的解说词也算没白费。”“我知道你心上的伤,我站在月亮上也能看的到。”他平板的道。“…………”“我亲手留下的伤,引以为傲的给你的伤。”“引以为傲?”我盯着他重复,漠然挑起嘴角。他忽然笑了,重新闭上眼,“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剑弩拔张时,他一句话就让我一败再败,输的彻底。“不管怎么说”,我也语气轻快的又靠回座位上,“这裂谷还真是漂亮呢,当初在电视上一看到它就想来这儿了。”

东非大裂谷是心上甜蜜,美丽,芬芳的伤口。对我对他。

我们在乌干达看了维多利亚湖,那么大的一个湖,可以沉四五个南京。我跳下去再把他也拽下去,湖面也涨不了0.1毫米;鱼把我们吃了,我们俩的血流出来混在一起,也不能让这一湖银蓝掺进万分之一的红色。“我们两个,其实再怎么样,都是微不足道的。”我一语定音,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哪怕现在他跳进湖里了我也不回头。你难道没听说过那个一回头就会变成石像的故事么?别,别回头。

第六天我们横穿了整个非洲跑到西非的毛里塔尼亚,一个很奇怪的国家,挨着大西洋,也挨着西撒哈拉。出了机场我们到处打听怎么去离沙漠最近的村子,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个劲翻行李,我问他找什么,他说找药,又问找药干什么,他不答了。下午找到了吉普车可以带我们去,三天后再把我们接回来,结果在吉普车上我就觉得胃疼,越来越疼,头也晕,脸很烫,也许是发烧了。“给。”他从旁边把手伸过来,摊开,两个白色的胖胖的小药片,我默默的接过来,他接着回身从行李里拿毯子,“天就要黑了,一会儿就冷了。”我吃药,药片滑过咽喉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从背后拿毯子把我围起来,一会儿药开始起作用,我迷迷糊糊的想睡了,意识不太清醒时感觉他把我裹着毯子抱在怀里,“这样睡的舒服点。”“恩……”我闻着毯子上的味道,那是我家里的味道。以前我家里也是有他的味道的,后来怎么就没有了呢?为什么呢?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后来记起来他从下午就开始找药,为什么他什么都可以提前看出来,以前也是这样,为什么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所谓我喜欢他?还有什么是所谓他也喜欢我?那又为什么后来我闻不到他的味道了?他是如何就光明正大的离开我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到村子里时我刚刚醒过来,十点吧,披着毯子跑下车来,只看见四周黑的化不开,模糊地只有那种尖顶子的茅屋的轮廓,整个村子静得黑得像没有人活着一样。城市十点的夜晚才刚刚开始热闹吧?

开吉普的男人也走下车,开始用本地话大声喊,我们站在村子半人高的篱笆外,我感觉他拉住我的手,“该不会是村子里的人和司机串通好了把我们买来吃了吧?”“这又不是原始森林。”我白了他一眼。“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不对的地方,你就朝吉普车那儿跑,抢了车就跑,知道吗?”“好,好”我笑着打了下他的头,“你还要说什么‘别管我,你跑你的’之类的话吧?你放心,不用你嘱咐我也会这样的。”“谁说的,你要是先走了我变成冤魂也会缠着你的。”“你以为我怕吗?”说话时村子里已经有人举着火把出来了,看来经常有像我们这种人来村子里打扰,结果有经济头脑的村长就专门预备了一间茅屋出租——没有与世隔绝的地方。“吃人部落哦……”进了茅屋,火把也就没了,我趁机笑话他。“那我们逃跑吧?”他把行李拖到屋角,拖出另一床毯子,躺到屋里的一张“床”上,“好啊,逃跑喽。”我边说边躺到另一张“床”上,就是一床褥子下面有厚厚的稻草,躺上去,稻草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

“恩,咱们跑啊,首先抢了吉普,然后就在黑的沙漠里满处乱开,然后就迷路了,然后就死在沙漠里了。”“去……”

第二天醒时村子里已经人烟稀少了,这儿是沙漠,但那边还是有点田的,男人和年轻的女人都干活去了,村里只有零星几个老年妇女和几个小孩。所谓村子,我们从头到尾数了一圈也只有八户人家,年老的妇女见怪不怪的扫过我们,有的就裸着上身坐在门口。小孩们开始在我们门口探头探脑,后来我们拿出从国内千里迢迢折腾过来的花生酱吃早餐时,他们就蹭蹭地过来了。我愣了一下,把花生酱的瓶子递给他们,一个小孩用手指沾了吃,觉得好吃就传给下一个,一会儿传了一圈回到我们手上,我也一样用手指沾了吃,他笑了,凑过来搂着我,也用手指沾了花生酱往嘴里送,再把瓶子传给下一个小孩……一圈,两圈,有时他喂我,我亲昵的含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一下再放开,孩子们专心致志地吃花生酱,抬起头看见我们了就天真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黑色的皮肤,还有格外亮的眼睛,我觉得他们漂亮得像天使,那我们就是在天堂了。每个人的天堂都不一样,我的他的也不一样,可没关系,我们每天都会去彼此的天堂串门,他拍着小翅膀飞到我的庭院里,我们一起和黑皮肤黑头发的天使吃瓶装花生酱,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人会说半个“不”字,即使我们开心的大笑致死,拥抱致死,亲吻致死…相爱致死。

傍晚时男人和女人陆续地回来了——别问我们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外面是撒哈拉将近50度的太阳,我冲着门口打了一整天游戏。看着阳光爬啊爬的从地面爬到我的手上,再爬到头发上,再爬到他领子上,我们整天背靠背坐着,他看小说,不时回头问我一句“死了没有”,一刹那间我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无数个这样安静地呆在一起的下午,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傍晚男人女人回来时小孩子大声喊叫和打斗的声音让人一下子从懒洋洋的状态中跳出,我兴冲冲地拉了他跑出去,村长代表大家用一句非洲英语说了“你好”,然后就只会笑了。他们晚餐是把玉米面撒进锅里,然后再加菜煮成粥状,其实他们每一餐都是这个。早上的小孩递过来一碗,我捧着这种行迹可疑的食物举棋不定,于是假情假意的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心中暗想“你先尝,敢废话就……”“恩……”他喝了一口,“不是很好吃哦……”我手指滑过碗粗糙的边缘,吃过饭的小孩子从眼前跑过,有女人趁着最后的一点亮缝衣服,男人抽那种直接用干叶子卷的烟,有的就直接嚼烟草,他们之间的对话时断时续,话简短,音调高低起伏。“喂,”我轻轻推了一下他,“每天吃这个,早上晚上各煮一锅,去地里干活,没有电,天一黑就睡觉……”“生来就是这样的话,就很好,可我们在这儿一个星期都呆不下去。”“恩。”我抬头看看他,心就一抽一抽的,像被架空了,有点喘不上气。

所谓天堂,是呆不下去的,所谓你我,是不存在的。

我们几个人在屋里相对而坐,不时聊些轻飘飘的话,笑的也短促,谁都不知道怎样先躺下来睡觉。熬了一会儿我把他拽起来,说我们出去一下。热带的夜空可以看到和城市里不一样极亮的星星,“你说为什么有的星星是浅蓝的,还有浅黄和红色的?”“这个问题啊……浅蓝的星星上呢开满了蓝色的花,红的呢就是开满了红花……”“那黄的是不是种满了香蕉?”“对啊,被你买下的星星嘛……”我们开始胡说八道。“回去睡吧?”我们赶紧止住笑回头,看见一对夫妇脸上挂着了然的笑站在身后,不禁有点窘,推他往回走,一男一女走在我们前面,不时回头朝我们笑,四个人在开满了花的星星下走着,我看到他们的手一直都,握在一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想起开罗阳光下摊开手掌那细碎的一层金,可后来又把手合上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兴致勃勃地跟着几个非洲女人去打水,看她们如何四平八稳地顶水罐,可然后就有点后悔了,从村子到水源来回竟然要三个小时。回来时在路边他发现一具某种蜥蜴类动物的残骸,白骨累累,我挑了尾巴上的一块小骨头,他从衣服上抽了跟黑线下来,乱七八糟的把骨头绑住了,又绑在了我手腕上。

傍晚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有鼓声,几下,停了,后来又几下,悠长连绵。比画了半天我们才明白是远处的村子有人结婚,习俗是有专人迎着落日敲鼓,还会唱只有一个调子的从远古传下来的歌。我一下来了兴趣,冲出村子往远处鼓声传来的方向跑,他在后面追,大声喊你忘了吗?当初人家告诉我们最近的村子离这儿开车也得两个小时,你跑不到那儿的……

我慢慢停住。原来只要跑几步,就完全的置身沙漠里了。陷进了沙漠的落日,血红的沙漠。四周除了我们再没有别的生命体,连一棵干枯的树都没有,只有无止境延伸的血色沙丘。这一天中将死的太阳大得像在眼前一样,把镜头拉远只有红色,一片红色中也只有我们,对着烧烫的荒凉的大地和眼前巨大将死的太阳。我回头,水蒸气在空气中飘移,人的身形模糊,只看见他扎着头发,穿着黑色的裤子一步步向我走来,“即使我们是微不足道的,可这片沙漠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泪水流了满脸,他向我走过来,我拼命去够,伸开手向着他站着,动不了,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跪在我面前。他忽然的,就紧紧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

第三天清晨吉普车如约而至,我们向村里的人告别,又坐了半天的车回到毛里塔尼亚的首都努瓦克肖特。这里每天的航班很少,要等后天才会有去开罗的班机。这两天我们在城里晃,城很小,晃够了就去离城不远的一个小镇。那儿邻海,全镇只有三条公路,所有的房子都是小小的,白色的。

我们中午在路边吃烤玉米饼,然后沿着海边的公路慢慢走。公路的一侧是长堤,另一侧是小白房子。淡灰色的长堤下面种了一排棕榈树,大大的叶子绿油油的,干热的风吹过就晃啊晃。海平静,非常非常蓝,沙滩狭长,沙子是细腻的白色。都听不见海浪声,我抬头,天也蓝的耀眼,连绵的白色屋顶的尽头突兀地伸出一个小红尖顶子,中午大街上空无一人。商店歇业,居民紧闭着门窗睡午觉,只有小狗被拴在门前汪汪叫。“总抬着头,头会晕的。”“我在找……别烦我。”“在找那个从科索沃射到这儿的导弹吧?”我猜他在笑。

一阵喊声猛地从身后响起来,由远及近,只看见一个年轻男孩从我们身边飞速跑过,再回头,几个人在后面追。“抢劫,抢劫呢。”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也兴奋地追过去,然后无可奈何的跟上来。不知那男孩抢了什么东西,反正那几个本地人追了一阵就不追了,于是我一个人跑在中午的大街上。白炽的阳光劈头盖脸一泻而下,飞速地跑,干燥的风拂面而过,心跳清晰。路面有点软,头发张狂的飘起来,伸开手臂再一直跑,听到后面他渐近的脚步声,转弯,再一直跑,拐进小巷,没有路了,再一直跑。

他从背后拉住我,我弯腰大口的喘着气,抬眼看他,于是开始笑,一笑就更喘不上来气了,他看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也无奈的笑,笑着笑着就变成大笑,小巷里只能听到我们的笑声。夹在白色房子中的小巷,白色的墙,淡灰的阴影,蓝的天空……我们靠在墙上,不知道是天主教堂还是穆斯林教堂。墙奇怪的阴凉,有石灰的味道。皮肤像浇了一层热水,我举起另一只手看,手心微微的粉红,他腾出一只手来勾住我的指尖,我看到有个小小的光斑在我们缠住的指尖上跳。后来眼前有点发黑,刚刚阳光太亮了吧?我想明明是两个人,四周明明这么静,怎么听不见我们的呼吸声呢?我低下头恍恍惚惚的去确认他的表情,却只能看见自己的半个身子和他都隐在阴影里。天夹在两座小白房子间是蓝色的一条线,海上模糊传来汽笛的声音,我用力的地思索现在是什么年代…怎么还有汽船呢?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轻轻揉他的头发,“一千年前,这儿有个男人爱上了国王的妻子,那个女人也爱他,于是他勾结邻国血洗全城,后来带那个女人去不知名的地方过幸福的生活,再后来在地狱里万劫不复。”他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我,我揉他头发的手一下子用力,使劲揪起他的头发,他说,“继续。”其实没有那个故事,是我随口编的。

回国的航班上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正好空姐端来午餐,我摇摇头说愿望对除了神以外的人讲过就不会灵了。他笑答可我能猜出来,他从座位前拿了张便签,然后撕开午餐盘中辣椒酱的包装,把一整盒辣椒酱都涂在便签上。一会儿红色的酱完全在纸上干了,他掏出笔在染红的纸上点了两个小黑点。“你—我”他把纸举起来,冲我指指那两个小点,“就是这个愿望吧?”我还是笑着重复了一遍讲出来可就不灵了。

一年前我想去非洲。我在Discovery频道看到一部非洲的记录片,然后我就去了。去之前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段话,再后来我就和一个人一起去过了非洲。家人总是抱怨我说怎么去一趟非洲却连张照片都不留下,他们认为那儿一定很美。有次我整理东西时看到了一张埃及航空公司的便签,那是我去过埃及的唯一凭证,便签上有两个小黑点,让我想起他的话。我明白他猜我许的愿望是一直和他两个人留在红色里,所以他给我画了出来。可我想有时他记性还真差,其实那个愿望我早就对他讲过了,可也就是因为当初我是哭着指着他说出那个愿望,所以神假装没听见,不理我。没办法,我只好千里迢迢的拉着他去非洲再许一遍。不过,既然已经灵验了,那么就还算值得。

我把便签重新收起来夹到一本书里,合上书时我心想这个埃及航空公司的辣椒酱不知道哪个牌子的,质量好得没话说,一年了颜色褪没可还是辛辣,呛得人有点想流眼泪。

文字/卢龙阳

编辑/李瑞晨

审核/于润泽

卢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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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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