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青年
本报记者
程歆璐 历史学系级本科生
12月16日,纪录片《狂野非洲》第三次在百讲上映。对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的潘华琼老师来说,非洲并不只是印度洋另一端的遥远大陆。在那片洒满灼热阳光的土地上,她留下了自己真切的故事。
迟来的启程
当潘华琼终于踏上非洲大陆的土地时,她已经投身非洲史研究十多年了。
年,从北大历史学系毕业后,潘华琼到清华与北大合办的烟台大学任职授课。在讲授“当代世界政治与国际关系”时,她被80年代发生的非洲大饥荒深深震动,并对时任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绪方贞子产生了崇敬之心,从那时起,她就“希望能为非洲做点什么”。
年,她考研回到北大历史学系,攻读非洲史;在比利时获发展学博士学位后,她于年归国重操旧业,在北大进行非洲史博士后研究;07年起讲授非洲史课程。
年,正值“非洲国家独立五十周年国际研讨会”在贝宁举办,潘华琼作为学者随中国代表团出席会议。这是她第一次来到非洲。
“去得很晚了。”她自己说。
这次迟来的非洲之旅带给潘华琼许多感悟,尽管已在课堂上讲过无数次非洲独立与联合,身临其境,她还是感动不已。曾经翻阅过的文字都仿佛“活了过来”,她忍不住向出席会议的非洲学者问了一个又一个被书卷隐漏的问题,原本的难解之谜轻易得到了答案。
(让潘华琼印象最深的一个国际会议,除她之外,其他参与者都是摩洛哥人,或是摩洛哥裔的欧洲人,她很感动他们能接纳她这个“外来者”)
之后四年,潘华琼去了非洲十次,有的是学术会议,有的是自己申请的项目,在摩洛哥、马里、毛里塔尼亚、尼日尔、博茨瓦纳、肯尼亚、埃及等国留下了足迹。
她去过摩洛哥三次,这片土地上的人与故事让她印象深刻。
晧拉与杰米拉
潘华琼在摩洛哥被叫作“晧拉”,这是摩洛哥默罕穆德五世大学非洲研究院的办公室主任纳依玛为她起的阿拉伯名字。
摩洛哥之旅起于她在授课过程中对西非国家产生的巨大兴趣。通过在比利时读书时认识的摩洛哥同学的帮助,潘华琼联系到了穆罕默德五世大学非洲研究院的法蒂玛教授,应后者之邀,她来到了摩洛哥。
她不喜欢住宾馆,因为“贵,而且孤独”,因此初到摩洛哥,她在法蒂玛的帮助下,住进了后者的亲戚的家。
潘华琼借住的这户人家是完全西化的家庭,女主人会让她把钱打到自己在法国的账户上;同时,这也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家庭,家里的孩子都说法语。
在这个家庭借住了24天,潘华琼决定另谋他处。一是因为这户人家房租太高,24天花去了她欧元;二是因为她所居住的房间与主人家是隔离的,喜欢入乡随俗的潘华琼不习惯这种感觉;最重要的是,根据摩洛哥法律,房屋要建完八年后方可出租,这户人家的房子只建了六年,属非法出租,为了不给对方添麻烦,潘华琼决定搬出去。
她的第二任房东叫做杰米拉,这个柏柏尔女人后来成为了潘华琼在摩洛哥最好的朋友。
住在杰米拉家纯属缘分。在第一户人家借住时,潘华琼时常会在附近走走,每次都会路过华为公司的食堂,久而久之,她和食堂门卫相熟起来。得知她要找寻住处,门卫帮忙联系了一个姐姐在当地有空余房间的食堂员工,一个月只需欧元。于是,潘华琼住进了杰米拉家。
杰米拉的家处于平民区,大使馆的朋友送潘华琼回住处时,对这个地区表示了完全的陌生。但对潘华琼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能体现最真实、最大众的摩洛哥文化。她很喜欢这片区域,也很喜欢杰米拉。
(潘华琼在摩洛哥的房东:杰米拉与她的丈夫)
杰米拉有三个孩子,老大已经出嫁了,家里现在只有四个人住着,她的丈夫是个阿拉伯人,他笃信自己会成大事业,50岁就从公务员岗位主动退休了,退休后却不见建树,天生话唠的他被妻子杰米拉嫌弃聒噪,不准他一直絮叨,潘华琼来了后,就被他天天拉着聊天。每次男主人说完一个街头传闻,都要加上“这是我在清真寺前听到的”以示真实。
潘华琼平时和当地人用法语交流,受杰米拉一家影响,从摩洛哥回来后,她旁听了北大公共阿拉伯语课程。之后两次去摩洛哥,她又住进了杰米拉家。听说潘华琼学了一些阿拉伯语,夫妻俩也会在交谈时用上一些阿语。闲不住的男主人还在潘华琼晨起读书时纠正她的语音,用手沾着水在门板上教她写阿拉伯文。
在摩洛哥的时候,潘华琼每天都会早起晨读,上午九点的时候去默罕穆德五世大学工作,下午三四点学校关门,她就回到家中。这个时间正是摩洛哥人吃完午饭,准备吃茶点的时间。摩洛哥人一天会吃四到五顿饭,早中晚三顿饭之间是茶点时间,由于茶点的加入,摩洛哥人的晚饭有时会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进行。
每次下午茶,热情的杰米拉都会邀请潘华琼和他们一起享受绿茶、面点、煎饼等传统小食。有几次杰米拉生了丈夫的气,离家出走到了亲戚家,临走前还非常认真地对丈夫和孩子说:“我不在的时候对晧拉要像我在的时候一样好”,于是那几天中,潘华琼总能准时收到男主人和孩子送到她在三楼的房间的茶点。
遇见日常的摩洛哥
由于要去学校工作,潘华琼不常和杰米拉一家一起吃饭。但周末时,杰米拉常会邀请她。潘华琼对摩洛哥的两种典型菜肴印象深刻。
一种叫做“塔津”,是将肉、菜、香料一起放在名为“塔津”的陶器中炖,炖透后用手抓起,夹在类似馕的原味大饼中吃掉。为了这道菜,摩洛哥人在饭前会非常认真地洗手。
离开摩洛哥时,大学的同事送了潘华琼一个小型的“塔津”,现在正摆在她的办公室窗台上。
另一种菜肴叫“库斯库斯”,在全摩洛哥,这道菜只有周五时才吃,周五那天,摩洛哥的传统餐馆里也只有这道菜。“库斯库斯”的做法很考究,麦子打碎蒸好,放上牛羊肉,再放上七种蔬菜,做一大桌。完成一道“库斯库斯”要花上三四个小时,一家人周五的午餐和晚餐就吃这一道菜。
(库斯库斯)
走访马里的时候,潘华琼也见到了这道菜。但“库斯库斯”在马里不那么讲究,不限周五,也不要求一定要七种蔬菜。“文化传播着就改变了。”
杰米拉家没有淋浴,洗澡靠舀水泼在身上。起初不适应的潘华琼曾跟着杰米拉一起去了公共浴室,不想公共浴室里也没有淋浴,只有两个用来接水的水龙头。在摩洛哥,公共浴室多在清真寺旁,浴室的供水由清真寺负责。
来公共浴室洗澡的人很多,每次进去都要先占位子;为了一次接足够的水,每个人都带了大桶,盛满水后只能放在地上推着走。拥挤的洗澡体验让潘华琼直呼“不想来第二次”,但像桑拿一样热气腾腾的公共浴室也让她觉得洗完通体舒畅。
比起跟着杰米拉去公共浴室,跟着纳依玛去她家附近的公共浴室就显得方便了许多。纳依玛可以提前预约时间,也会有人帮她把水打好。
在摩洛哥的首都,使馆区和平民区就像两个天地。使馆区的人们穿着超短裙,平民区的人们穿着传统的长袍。潘华琼则入乡随俗地配备了当地的传统服饰,但因为她所在的大学还是相对世俗化的,所以穿戴上并无要求。
(摩洛哥随处可见这样的手工裁缝店,门口模特身上穿的就是最日常的杰拉卜,而里面挂在墙上的是正式场合穿的卡夫坦)
她很享受平民体验,也不时发现惊喜。一次她和华为公司司机的妻子从公共浴室出来后,她主动提出要一起去看望司机妻子住在首都的贫民窟里的母亲。穿过贫民窟时,潘华琼一度有些后悔,因为那里的环境脏乱得像个厕所,当司机妻子的母亲的家门被推开时,潘华琼甚至有点不敢踏入。
出乎意料的是,进去之后,房屋内部简洁明亮宽敞,别有一番天地。短暂的惊讶之后,潘华琼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反差,毕竟外观平淡无奇的杰米拉家内部也漂亮得“像个宫殿”,这或许也是当地的一个特色:即使是普通人家,家里也多有豪华的客厅,客厅墙上有写着《古兰经》章句的书法横匾,四周是色彩绚烂的沙发。
因为着迷,所以义无反顾
比起在摩洛哥体验到的日常生活,潘华琼在毛里塔尼亚的经历有些特别。她所借住的家庭的男主人是当地的大律师,颇有名望,跟着这户人家,潘华琼在10天内参加了3场婚礼,一场比一场隆重。可惜的是,她看不到婚礼的过程,只能参加宴席。但在婚礼现场,她看到了曾在课堂中提及的类似司仪的“格里奥”,他们的工作是唱诵嘉宾和婚礼双方。
在毛里塔尼亚期间,她也碰上了一场葬礼。但出于宗教因素,房东婉拒了她一同前去参观的请求。
对于潘华琼来说,非洲大陆是无比迷人的,但这片土地也带给她混乱与危险过。在摩洛哥时,她曾遭到街头混混的抢劫,好在在她的呼救下,路过的摩托车与出租车都停了下来,路边一栋楼里的老人也跑了过来,抢劫者落荒而逃;在埃及,她的司机被车窗外飞来的不明物击中,昏迷不醒,由于埃及时局的混乱,她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劫持为人质,所幸这只是一起普通的车祸,也是在路过车辆的帮助下,受医院。
潘华琼不认为非洲是危险的,“危险哪里都有,如果只听新闻报道,别人也会觉得北京是危险的”。在肯尼亚的时候,她的房东曾因为半夜肚子饿了,开着车出门买吃的,车里有他用来买新房子的巨款,还有两个小孩,“在美国都没人敢这么做,但在非洲,他们敢。”
对于她去非洲,她的丈夫总有些担心。但分居两地,“他也管不着我”,潘华琼笑着说。
在课堂上,潘华琼时常讲起她在非洲的所见所闻,希望有更多人能了解非洲、对非洲产生兴趣,因为对于在国内仍十分边缘的非洲史研究来说,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份力量。
参考文章:
潘华琼:《魅力无穷:摩洛哥的衣食住行》
(本文封面图来源网络,其他图片由潘华琼老师提供。)
更多关于摩洛哥衣食住行的信息见潘华琼老师的文章《魅力无穷:摩洛哥的衣食住行》发表于中国非洲史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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