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毛里塔尼亚 > 当地气候 > 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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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大利]伊塔洛·卡尔维诺
◎翻译:萧天佑(字)◎改写:田芸凡(字)
第一章你挤进书店,穿过各种书籍的威逼利诱,成功赢得购此书入手的战争。先别急着拆,找个安静的地方,解决好手头的事,姿势调整舒服,再让目光从第一行往后挪。你开始阅读伊塔洛?卡尔维诺的新小说《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若没出差错,我本该在下车时碰到一个和我带相同箱子之人,我们对上暗号,交换把手,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火车头与咖啡机冒出的水汽弥漫,火车站的小酒馆发出唯一的光源,将我所有的线索溶化。我一直无法与交接那头联系上,困在这里进退不得。酒馆里本地人聊着天,打赌猜今晚马尔内大夫和戈林局长谁先来。我向一位背对着我的妇女表达好感,得知她是皮具店的老板,今天刚卖了一只我这样的箱子。马尔内大夫先到了,嫉妒地瞅我与她妻子攀谈。那位妇女走后,戈林局长才来,他悄悄绕到我身边说:“严被杀害了。快离开。”“箱子怎么办?”“你带走。“但是......”“快走,否则我就逮捕你。”第二章正兴趣盎然往下读时,书的内容却开始重复,相同的书页被装订在一起了。你绝不能受偶然事件的摆布,找去书店,书店老板解释,这本书其实是巴扎克巴尔的《在马尔堡市郊外》。你急于想知道书中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于是将错就错换了一本完整的《在马尔堡市郊外》。一个可爱的女读者与你有相似经历,也打算放弃卡尔维诺转战那个波兰作家,你搭讪她并要得电话号码。男读者啊,你心里有了那个女读者,读书便不再是一个人读啦。你迫不及待地裁开新书尚连的边缘。在马尔堡市郊外空气里,是菜油炒洋葱的气味,洋葱的纹理由紫变蓝黑。炉火上,食物都放于对应的容器内,以适当的方法烹调。不光厨房,库吉瓦家的人仿佛时刻川流不息,到处都是忙碌景象。考德雷尔先生送儿子蓬科,来这里学习花揪果树的嫁接技术;而我要被接去他的庄园,学习操作新型干燥机。不舍又兴奋的情绪,使周围的微弱气味和细碎声响朝我密集涌来。我把能带走的都打包好了,蓬科马上就要占领我的房间,我过去的东西、我的女人都会变成他的,他将取代我的位置。躁动不安中,我跟他扭打一团。沾着彼此的血液起身时,他是我,我是他。第三章刀刃在纸张中开路,展现出一面有字一面空白,叫你傻眼。你立即联系女读者柳德米拉,她姐姐接的电话,说她妹妹留这个电话是为了防止别人接近。正沮丧之际,柳德米拉接过电话说乐意与你探讨此书,你告诉她,这本书可能是辛梅里亚的,她说正好认识一位教辛梅里亚文学的教授。你在女读者的学校迷了路,恰巧碰见伊尔内里奥,女读者的朋友,自称从不读书,他把你领去研究室便离开了。来这儿的人都冲柳德米拉而非辛梅里亚,教授很不高兴。你说明了问题后,他说知道那本书,是《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他兴致勃勃念起内容你才发现,除了地名人名相同,这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我越来越相信,世界正通过事物的内在含义,向我传达着信息。星期一,我看见一只从古堡的监狱窗伸出的手,仿佛与岩石墙壁融为一体,它想告诉我,构成我这个人的物质将永存。考德雷尔先生要离开几天,让我顶替他记录气象数据。星期二,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和茨维达小姐说话。星期三,我去海葵旅馆找她,她不在。我在古堡前一群探视的妇女之中看见了她。星期四,茨维达小姐主动解释,她是去找速写素材。我无心了解便换话题说,我喜欢在无生命的物质中识别自己的心情。她表示同意并说,她最喜欢画四角锚,很渴望拥有一只带绳索的细细观察。我答应帮她买一个,我觉得锚象征着固定,是一种鼓励。为庆祝医生批准适当饮酒,我来到酒馆。穿看守服的老人声音洪亮:“生活就是串味儿。每周三,那个香喷喷的姑娘一百克朗买酒。等她出来,她和囚犯身上便交换了彼此的香水味和牢狱臭味。我呢,满嘴啤酒味。”星期五,所有人好像都警惕起来,渔民突然不肯卖我四爪锚,连商店老板也不卖。星期六,我头次夜间出来活动,去赴考德雷尔的约。公墓里,他悄无声息地出现,说:“您犯了大错,没想到您会牵扯进一场越狱行动。我们反对单个人的行动,我们要执行一项长期的整体的越狱计划。明后天警察将审讯您,记住别承认有关我的事。另外,不要再去气象台了。”只有观察气象仪器才能使我掌握宇宙间的力量,我不能不去。星期天,气压杆极速下降,风速器呼呼旋转,雷声、冰雹接踵而至,我如指挥家般屹立山顶,将风雨交加的世界转化成数字记录于册。正当我沉浸在至高无上的宁静中时,一名湿透的男子对我说:“我是个逃犯,请别告发我。您愿意帮我通知一个人吗?她住海葵旅馆。”第四章你眼前是故事里的景象,以至很晚才发觉身旁的柳德米拉。她听得聚精会神,问道:“后来呢?”“小说到此中断,乌科?阿蒂写完开头就患了抑郁症,随后自杀身亡了,”教授合拢书叹息道,“一切书籍的下文都在彼岸。”然而柳德米拉永远想读下一本书,说:“看书就是迎着那种尚未实现的东西前进。”“我看你有进步了妹妹,”书架中闪出她姐姐罗塔里娅,“你要的那本书实际完成了,用的是钦布里语,书名改成了《不怕寒风,不怕眩晕》,是我们讨论妇女革命时要用的书。”你和女读者跟随罗塔里娅来到学习小组,听他们朗读这个从覆灭中重获新生的小说。你俩听出这小说与前三本没有任何关联,但还是听了下去。不怕寒风,不怕眩晕认识伊琳娜那天,战线已缩至距城门不足十二公里,乌合之众蜂拥而至,穿过铁桥逃进城。下台阶的人流放慢了些,伊琳娜年轻诱人又打扮入时,她突然大叫一声向后倒去,我连忙拽住其胳膊。“救命哪,我头晕......我觉着大家的脚步迈向深渊。”她确实吓坏了。河面漂浮的冰宛若浮云,我克服眼花把她扶下桥。她马上恢复骄傲,一句感激也没有地走了。瓦列里安诺是我的好朋友,我去重工业委员会大楼找他那天,再次见到伊琳娜。我向他介绍,我们曾相遇过,在一次从桥上跌落的梦境中。“不对,我们是各做各的梦。”她玩弄着抢,对准我。我叫她放下别开玩笑,她反问:“为什么妇女不能拿枪?真正的革命只有当妇女拿起枪才会发生。”瓦列里安诺告诫我,违拗她是不会有好处的。此后我们仨形影不离,活动的高潮总是在伊琳娜的房间上演表现主义的秘密祭祀。香炉青烟萦回,我们的肉体相互盘绕,这交错的曲线间藏着我的使命:查出钻入革命内部的间谍。我和瓦列里安诺尽量抛开男子气概,顺应伊琳娜的手臂做出各种扭动,像爬行动物一样占有她。趁她闭眼呻吟,我躲去阴暗的地方,搜翻着瓦列里安诺的衣物。一张背叛罪的死刑判决书,上面填着我的名字。第五章罗塔里娅手中只有扯坏的残本,你与女读者商量决定,去出版社追根溯源。所有找相关负责人的来客,都被打发给卡维达尼亚博士。他磕磕绊绊地回忆起来:“有个叫马拉纳的钦布里语翻译,带来一本《不怕寒风,不怕眩晕》让我们出版。我们发现校样有矛盾之处,他才承认对钦布里语一窍不通,说译文是他从另一本小说《在马尔堡市郊外》翻译过来的。我们赶紧更改已开始印刷的小说,损失惨重。可结果一调查,小说其实是从汪德尔维尔德的《望着黑沉沉的下面》翻译而来的。”又有人唤博士了,你留这儿看小说。博士再三嘱咐文献很重要,你没介意,因为它不是你要找的小说。望着黑沉沉的下面“何时才能真正摆脱你呢?”我冲僵硬的约约说。他总是无法整个身子装进塑料袋里,而我和贝尔纳德特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袋子。问题是这样,天亮之前我们得把约约从地下室清出去。正想把他扔下河时,警察起了注意,我们只好装作拍打喝醉的人。这时约约腹腔的气体泄露出来,放了一个响屁,警察哈哈笑着远去了。我们把他架回车里,去树林找焚烧地点。我盘算着,等到东方发白,约约和我的过去就化作一堆灰烬了。过去压得我够呛,我却无法一刀两断,因为每种新生活都有着自己的过去,就算开始一段新生活,过去仍在那儿。瞧吧,贝尔纳德特指着仪表盘:“你说是不是没油了。”于是我们又把准备浇约约的汽油倒进油箱,回城想办法。我们把约约从顶楼抛了下去,制造非他杀的假象。携带着塑料袋下电梯时,几个男人同贝尔纳德特打招呼,其中魁梧的一人要看袋子装了什么,我若无其事地说空的。他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只皮鞋。第六章影印件结束了,你在接待室里找完整的小说。老博士说不翼而飞了,见你刨根问底,他给你看马拉纳的卷宗,说都是些荒诞不经的东西。马拉纳的发信地点分散在世界各地,时间顺序也是乱的。他建议博士出版弗兰奈里的新作《在线条交织的网中》。他劝作家把小说背景放在一个小岛上,这是以不动产投资公司的名义提出的。他第一次以此身份执行任务是访问某苏丹国家,他迁居到阿拉伯半岛翻译王后看的小说,苏丹国王担心妻子在开始阅读下本书之际会表示不满,马拉纳遂提出文学战略:在最精彩处中止,把下一本小说嵌进来。弗兰奈里遭遇了精神危机,马拉纳作为电子创作公司的代表,劝他把搁置的小说交由他们完成,作家拒绝帮助,将着手一部日记,记录在阳台上的所观所想。信中还有两次被抢夺手稿的经历:一次是被藏在电梯里的黑暗派;另一次是被光明派劫持了飞机,人质中有位姑娘一直镇定自若地读着书。另一封信里写,在纽约的控制室内,女读者被捆在椅子里阅读,根据测压计与脑电图反应的数据,决定小说是否能成功投放市场。咖啡馆里,你等待着女读者,打开那本小说。在线条交织的网中既然我会被我家的电话机呼叫,自然也就可能被所有的电话机呼叫不是?每当听见铃声,我便联想到会不会是找我的,若没人接,我更忧思难安。去上课之前,我在一座丘陵上跑步,这里有许多住户。我跑到下一家门前,电话铃也响到这家,难道有人跟踪我的足迹?我围着这家跑,铃声也响个不停。没人接,或许主人需要帮助?我一鼓作气跑了进去,房屋像是没人住,我摘下听筒说:“这里没有......”那头的声音打断我:“马乔里被捆在这儿,半小时后将燃起一片火海,地址是XXX。”电话利落地断了。人命关天啊,我边往学校跑边想。碰巧我也认识个马乔里,我还挺喜欢这女学生,遗憾是有次我邀请她来家里却被误解了意图。被我叫住的学生说两天没见马乔里了,我撒腿就跑去那个地址,气喘吁吁地给马乔里松了绑。她轻蔑地望着我,吐出几个字:“你这人顽固不化。”
第七章女读者打来电话,说来不了了,让你用门口的钥匙去她家见。你巡视着女读者的房间,想深入对她的了解。令人意外地,伊尔内里奥进来了,他经常来找书做东西,挑中了你那本。这书是要还的,你发现女读者有本一样的,他却否认那是柳德米拉的书,把它丢进了一扇小门里。那里安置着一台打字机,厚厚一沓卷宗上写着“马拉纳译”。你目瞪口呆,伊尔内里奥说马拉纳以前在这住,可能还趁没人时进来过替换书,他若再回来,柳德米拉会去瑞士找她的作家朋友。“弗兰奈里?”你问。房门突然打开,女读者回来了,而伊尔内里奥不见了去向。“上你家的男人都来去随便吗?”“如果你觉得到一定时候就有权吃醋的话,我们最好别开始。”“开始什么?”男女读者,你们在被单下合二为一,以触、视、嗅、味觉阅读着彼此。你要拿给她看的书不见了,而她那本却差了一个字:《在线条交叉的网中》。她不愿讲太多私人关系以及事情的始末,不管怎样,你决定去找作者。在线条交叉的网中作为一名光学仪器爱好者、思想家和商人,我放大虚伪的信誉,把巨额赤字隐蔽在投影死角中,按万花筒与反射镜的原理建立了金融帝国。对手太多,我利用反、折射增加我的形象,让替身频繁出入混淆视听。为了不让别人觉察出我有一个情人罗尔娜,我安排假情人和替身幽会,甚至骗过了我妻子。我订制了反劫持计划以应对敌人的绑架,我的人将提前把我截走。然而现实情况不妙,我被人在更早的地方带走并送回了家。精心设计的反光室内,无数个费解的自己盯着我,还有无数个罗尔娜,她也被绑了。是我绑架她还是她绑架我,还是替身取代了真身?这时候,我妻子走了进来。第八章弗兰奈里日记选每天写作时,我都要趴望远镜上察看另一幢别墅的阳台,一位年轻女子日日醉心读书,她的动作、表情,无不体现着词语的行止奔流。那书若是我写的该多好。自称是翻译我作品的马拉纳告诉我,一家日本公司擅自以我的名义,出版用我的写作格式造出的书。我怀疑他也参与了,盯着他说,我要控告!他不慌不忙地安慰我不必气愤,并阐释文学之真实即欺骗的理论。有个叫罗塔里娅的读者来拜访我,她正在写一篇有关我小说的论文。令我惊讶是,她竟然靠计算机得出的高、低频词汇来读书。我认为她阅读只是为了找寻已经在她脑海里的东西,她反驳道:“您要求的是我妹妹那样,逃避问题的、落后的阅读方式。”我的理想读者,柳德米拉来了。当我想跟她有亲密举动时,她却说感兴趣的是作品中的我,就算和我睡觉,我也只是个无法与作者混为一谈的普通人。我很痛心。她一出门我便奔向望远镜,那个阳台是空的。一位男读者来找我说明,他有两本我的小说,外表相同内容却不相干。那是日本公司的伪作,他实在喜欢,我便给了他一本真正的出处,伊谷高久的《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他说知道幕后组织是马拉纳,出于对我认识柳德米拉的嫉妒制造了这一切。我想让他离柳德米拉远点,便让他去找马拉纳:“那您应该去问他是怎么回事呀!”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漫步在银杏树下,我告诉桶田先生,我想把每片落叶与所有落叶引起的感觉区分开来。桶田先生鼓励我努力。下午,宫木夫人想给她和女儿真纪子采湖中的睡莲,我趴下去够,先生在一旁指点。她们趴在我两边,我用心区分着背上两种不同的感觉:真纪子那边是紧绷的尖状物,而夫人那边是滑软不定的圆状物。我盘算着收回手臂时正好能把真纪子的乳房夹住,而采到花的兴奋使动作乱了套,我左臂插进了夫人怀中,她好像很欢迎。先生似乎猜到我想脱离他的学派,总留我在他家与两位妇女单独相处,愉悦感日渐缚紧我。一个晴朗的午后,我与真纪子谈到赏月,她说最佳地点是湖边。那天的记忆太强烈,我嘴巴不自觉,如咬东西般张开又合上,她下意识地头一仰,做出疼痛的表情,随后快步走出房间。我神魂颠倒地追,险些撞到席地插花的夫人,她向我迎来,护花的手便不知怎的进了她的和服。门缝中闪现换了睡衣的真纪子,正沉沦于不同部位触感的我喊住她,而夫人却钻到我胯下死死钳住我。她看着我们,我们全被另一头的先生注视着。尽管处境窘迫,我仍集中体会着性感觉,为延续肌体反应,我考虑起要向先生做的说明:“没有感觉的视觉空间分成一系列平面,每一时刻每一平面都有且只有一片树叶飘荡。”第九章飞机落地,你捧着未读完的《在月光照耀的落叶上》,然而被当作禁书没收了。一位女乘客说她有这书,示意你跟上。头发眼镜略有变化的她,不肯承认自己是罗塔里娅:“柯里娜,叫我柯里娜。”她翻出一本陌生的书给我,班德拉的《在空墓穴的周围》,称阿塔圭塔尼亚国的书都必须装上假封皮。你看了看同样陌生的正文说,如果书皮是假的,那么书瓤也是假的。她说伪造一旦发生便无止境,这国家能伪造的都伪造了。被连续绑架两次后,你们蒙着眼分开了。一位军官传唤阿尔芳西娜,柯里娜应声进来。她悄悄对你说:“革命队伍里混进了反革命,我们中了埋伏。你将被送入我们的假监狱,那儿有模仿图书馆,你只需看着书耐心等待。”监狱的高级军官请你把读书的看法与读书机器的结论比较,以决定小说的发行,并把你交给希拉。机器终端源源不断地吐出整本《在空墓穴的周围》,你激动万分,终于可以接着读了。可是男读者啊,你就这么让自身的故事继续吗,你还要随波逐流到何时呢?“罗塔里娅,不要再伪装了!脱下你的军服吧!”你一层层扯下她的假身份,她自己则脱去了贴身的衣服。“身体也是军服,是武器是目的!它怒吼!反抗!颠覆!”她嚷着扑来,与你纠缠在一起。重新恢复工作的她,烦躁中按错了一个键,于是机器里储存的词序抹掉了,只传递出:ilililil......在空墓穴的周围我知道临死前父亲一定会告诉我谁是我的亲生母亲,可他说话太啰嗦,还未讲到实质就咽气了。我照他的话前往奥克达尔村,天大亮,我看见河对岸有一人骑马与我并行,便向他问路。这个戴花边草帽的人仅仅侧了侧头,根本不予理会。我生气地一夹马刺,把他甩在后头。当我回头时,恰好看见他朝我举起枪,我立即取出父亲的卡宾枪,这时他才把枪背回背上。我报出父亲的名字,被领到村里唯一一幢楼房院子里,叫阿娜克列塔的妇女给我做了吃的,说我父亲带来的只有灾难。她女儿和我长得很像,我们脸贴着脸比起了五官,先是眼睛再是嘴,接着我整个身子压了上去。阿娜克列塔闻声过来劈头盖脸地揍我,骂我和我爸一样混蛋,并赶我去女主人那儿找血缘。女主人说我父亲不是赌就是和仆人堆里的女人厮混,虽然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和奴仆有别。独处时,我把她女儿推到床上说:“听见了你母亲的话了吗?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啃你一口。”女主人猝不及防地来叫我这个和我爸爸一样的流氓撒手,滚去我母亲那儿,虽然阿娜克列塔不愿承认福斯蒂诺的死因。阿娜克列塔带我穿过一片玉米地:“你父亲和我哥哥就是在这儿闹翻的,他们一同挖了个墓坑,决一死活。你父亲赢了,可胜利带来痛苦,当天他就远走了。后来我们才发现墓穴是空的,有人说福斯蒂诺夜里会骑马在山间巡视,守护着大家。”竟亲眼见过他的激动,使我沉默。许多火把围来,人群中走出一个戴花边草帽的,他挥来刀:“你凭什么把手伸向我妹妹?”我坚定地站在空墓穴旁,握紧刀。第十章阿塔圭塔尼亚答应有条件释放你,你得去遥远国家完成一项秘密使命,你佯装接受,然后打算伺机破坏。伊尔卡尼亚国警察档案总馆的馆长在办公室接待你,正如他所说,这里是全国最牛的图书馆,所有被查禁之书都要在此编目。你故作职业性的冷漠问道:“对于那制造伪书的阴谋,你们也了解吗?”“当然。卡利奥斯特罗是个骗子,推动他的力量非金钱也非权力,而是和某女人有关,”馆长见你听得认真,继续说,“那女人认为,阅读,就是抛弃所有自己的主观意向,来接收尚无词语表达出的声音;而他则想证明,文字背后是空虚,世界仅存于谎言之中。那女人赌赢了,他很绝望。我们监禁了一周,放他走了,他现在仅仅为了伪造而伪造。”馆长的话证明你与女读者之间没了任何障碍,你由衷高兴,困扰着你的只剩对中断的小说的迷恋。你从馆长口中套得《在空墓穴的周围》的译文作者叫阿纳托林,他的新小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即将脱稿。你闪电般敲定了主意:直接从作者那儿拿到手稿,随后安全摆脱两国警方。阿纳托林全副武装来到你等待的公园,从各个口袋掏出分装的手稿,你迅速转移进衣兜。一阵寒风呼啸,他去扑被卷起的几页纸,篱笆后忽然跳出两个便衣,把他逮捕了。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一旦放弃某种原以为是根本的东西,你就会发现,还可以放弃更多。我在大街漫步,把不想考虑的事物通通抹去,碍眼的建筑物、繁杂人群以及所有车辆。为避免麻烦,我也取消了兵营、医院、法庭、监狱,还有垃圾和邮件。可心情仍旧压抑,我决心大刀阔斧干到底,继续消除学校、博物馆、电影院......谁要用尊重文化来阻拦,就打错算盘了。最后轮到商业、工业、农业。自然界呢?别以为我不晓得这是骗人的把戏,脚下只留一层地壳就够了。一望无际的前方能见度很高,我的女友正缓缓朝我移动,我也使劲朝她迈开大步。在我和她之间出现了一些D部门的人员。他们怎会漏下?我聚精会神却无法消灭他们。他们招呼我说:“干得漂亮啊,你帮我们清除了一切。”我并不想加入这个勾当,我闭上眼,想象着让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恢复。然而睁开眼,除了地平线上的女友,什么也看不见。“面对现实吧!”他们说,“你现在应该去找新人建立关系,小心别被他们干掉。”我不明白意思,只得满口答应着逃开。地面的裂缝不断扩大,我努力奔向女友:“等着我,再跳一下就行了!”她满脸堆笑,闪烁泪光。
第十一章男读者,找寻那些小说的颠沛旅行该靠岸了。你回到这里,惟盼它们都能在图书馆里查到。你欣喜若狂,目录里认认真真写着这十本小说,你递过书单,结果一本也看不了,不是已借出就是送回装订。你羡慕地看着旁边阅读的人。一位读者说:“如果您见我目光游离请勿见怪,一旦接收到书里某个想法,我便不由自主联想很远。”接着有七位读者先后发表了阅读心得,轮到你发言了:“各位,我喜欢从头到尾看完一本书,然而最近实在不顺,仿佛世上之书皆是未写完的。”第七位读者插话:“你以为每篇小说必须有个开头又有个结尾吗?古时候小说结尾只有两种:男女主人公要么结为夫妻,要么双双死去。”思索了片刻,你做出决定:和柳德米拉结婚。第十二章男女读者,你们夫妻在进行睡前阅读。你让柳德米拉再等会儿:“我这就看完《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了。”
正处于写作迷津的我翻开这本卡尔维诺,忐忑着他迷宫般的脑子要带我去哪儿。嘿,原来终点即起点。
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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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佚名
插图:佚名
播讲:易水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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