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ldquo西伯利亚第一城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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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闻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从混乱时期到罗曼诺夫王朝的最初70年（1）

俄罗斯西西伯利亚的秋明

这是位于西西伯利亚额尔齐斯河支流图拉河上的秋明市。看着高楼耸立、房舍鳞次栉比、工厂烟囱直插蓝天的如此规模的城市景象，就很难想象来年前的这个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来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原，只有鞑靼人、诺盖人以及一些土著居民在酷寒稍稍消散的有限日子里来这里寻觅生活，只有密密原始林中的狐狸和图拉河中的海狸与他们作伴。所以，后来，当这里出现了要塞、城堡和城市后，这里就有了以狐狸和海狸为图腾的地方徽章。而自从有了这个徽章之后，它就一直流传至今，成为秋明市的城徽。

秋明市的城徽：左边是海狸，右边是狐狸

关于这个秋明自古就有许多的神话、传说和真事。秋明曾经多猫，而且猫通灵性。于是，关于秋明的猫就有真真假假的故事。不过，年秋明发生了一件有关猫的真实事件。这一年的2月，秋明警察局动用全部人力，用两周的时间在秋明全城捕捉了数量可观的猫，送往列宁格勒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原来，这时列宁格勒处于被德军围城的极为艰难的时期，城市的居民每天只能有克的面包维持生存。于是，博物馆中啮齿动物猖獗，把馆中的珍贵的文物当成了粮食。最终的结局是，秋明猫拯救了艾尔米塔什的珍宝文物，而猫也进化成了列宁格勒的品牌猫种。

秋明的猫纪念碑

圣彼得堡的猫纪念碑——“纪念列宁格勒被围时的猫”

不过，我们这篇文章中所要讲述的故事，不，历史，是发生在年，是与神话般出现又神话般消失的叶尔马克密切相关，当然，还与猫——从那个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成为边防哨所和“西伯利亚第一城”的秋明历史相关。

年8月，叶尔马克淹死的消息很晚才传到莫斯科。而沙皇政府和新沙皇费奥多尔仍在为增援叶尔马克调兵遣将，年年初，由瓦西里·苏金、伊万·米亚斯诺伊和达尼拉·丘尔科夫率领的军队开赴西伯利亚，这支军队由名射击手和哥萨克组成，名义上是增援叶尔马克，而其真实使命是去遥远的西伯利亚寻找建立哨所和碉堡的地方。统领部队的三位军官直接受命于沙皇当局甚至沙皇本人，这是一支沙皇政府官方派出的收集新土地的军队。沙皇决定由这三位军官领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三人的家世渊源和本人的职务升迁都与伊万四世密不可分。瓦西里·舒金出身于莫斯科贵族的沙皇亲臣之家，其父亲从御前侍臣做到了掌玺官。掌玺官本来在罗斯的贵族中就是显赫的高官，何况是伊万四世的掌玺官呢。舒金本人与父亲同朝为官，从宫内侍卫成为亲侍书记官，再到部队指挥官。虽然伊万四世的掌权变幻莫测，险恶和灾祸随时发生，但父子俩多年来从未失宠。伊万·米亚斯诺伊是图拉的精英贵族，担任过奥勒尔城的首脑和沃龙涅什的城防司令。丘尔科夫则是梁赞的贵族。

画家笔下的三位军官：中立者舒金，右侧——米亚斯诺伊，左侧丘尔科夫

此外，这三位军官有四个共同的特点。一是，他们都参加过收集新土地的征战，对于以军事手段或是以“拓荒”、“探险”、“发现新土地”的征讨都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舒金参加过争夺边疆土地的利沃尼亚战争。米亚斯诺伊曾随军去过克里米亚收集新土地。而丘尔科夫参加过征服阿斯特拉罕的战斗，收集新土地的足迹遍及顿河和亚速海沿岸。二是，他们都有修建哨所和碉堡的实际经验，了解新哨所和碉堡的建立就意味着俄罗斯疆土扩大的重要意义。三是，在新哨所和碉堡建立的同时，也修建起东正教的教堂，尽管是土木结构的。对他们来说，军队的戍边和东正教对新土地的影响是双杆齐下的业绩。四是，他们都有与各汗国的军队作战的经验。而这四点正是伊万四世后代们以及以后的罗曼诺夫朝的沙皇们收集新土地时所须臾不可或缺的。

年1月，正是莫斯科国家兵荒马乱的时刻。这支军队离开了莫斯科，在漫漫长途上颠簸了6个多月，于7月下旬进入乌拉尔到达了图拉河和秋明河。舒金没有继续前行，去西伯利亚的伊尔迪什，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下来。一个原因是，舒金他们得知叶尔马克已死，再去伊尔迪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二是，更重要的是，新沙皇费奥多尔给他们新的指令，要他们在原地修建一处城堡，以防范西伯利亚汗国残存骑兵部队的袭击。舒金、米亚斯诺伊和丘尔科夫按照古老罗斯的建碉堡方式，选择了秋明河边的一块楔形地修建碉堡，劳动力就是名射击军人和哥萨克士兵。修成后的碉堡，西边是深深的沟壑和秋明河，东边是陡峭的图拉河岸。碉堡建成后，舒金还在碉堡的后面修建了军官办公用房和住宅，并且还建造了一座东正教堂——俄罗斯人最崇奉的和神话传说最多的圣母圣诞教堂。

古籍中的托博尔斯克城堡和城堡外的东正教堂

秋明建城纪念碑——“年7月29日在此地建秋明城”

秋明的舒金和米亚斯诺伊纪念碑

于是，在乌拉尔山的东边，在人迹稀少的图拉河和秋明河边有了一处沙皇士兵的哨所。这个哨所以河命名，就叫秋明。作为哨所和碉堡，秋明成了俄国人“拓荒”、“探险”和收集西伯利亚广阔无垠新土地的重要的基地和桥头堡；作为移民地，秋明则成为乌拉尔山以东俄国人的第一块沙皇的土地和“殖民区”。从此，秋明成了沙皇以防止游牧民族对俄国土地的奔袭为旗号，继续向东收集新土地的前哨阵地。从此，秋明被俄国的史书夸赞为是俄国的“西伯利亚第一城”，也就是说后来的数百年间，俄国的“拓荒者”、“探险者”和“新土地发现者”在向东，向更遥远的未知之地直至远东及滨海地区的“光荣进军”和浩荡的“内部殖民”都是从秋明开始的。

当然，随着俄罗斯和哥萨克人的大量移民，东正教堂的新建和愈益扩大的传教活动，秋明居民的社会结构和思想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句话，本来荒无人烟的、充满土著居民和鞑靼人习俗的秋明很快“俄国化”，所以，俄国的史书毫不隐晦地赞誉舒金是“按照俄国方式整建西伯利亚的第一位莫斯科长官”。

舒金建成了秋明后的经历，俄国史书上就再也没有什么记载了，就像叶尔马克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联手、占领伊尔迪什之前那样没有多少记载。但是，他的两位伙伴在西伯利亚的收集土地却继续有作为。随后，年，丘尔科夫去了托博尔河的河口地区（一说，是舒金派他去的，一说，是他自己率领人的队伍去的），当年的夏天在托博尔河与伊尔迪什河的汇流处建造了一座小碉堡和东正教堂，城市就叫“托博尔斯克”，教堂叫“圣三一教堂”。年，丘尔科夫成为托博尔斯克的城防司令，随后又建造了一些哨所和碉堡以及两座东正教堂。更重要的是，他以托博尔斯克为基地，对残存的西伯利亚汗国和喀山汗国的势力进行了无情的清剿，甚至抓获了汗和素丹并押送至莫斯科。这在莫斯科国家的混乱年代里，可是一件不小的事，它稳定了这一地区动荡不安的局势。如果说，舒金只是建立了继续东扩收集土地的桥头堡的话，而丘尔科夫则是让莫斯科的沙皇牢牢地掌控了对秋明和托博尔斯克地区的控制权。年，托博尔斯克城防司令换人，此后丘尔科夫在俄国历史上上就再没有记载了。

托博尔斯克的达尼拉·丘尔科夫纪念碑

米亚斯诺伊迁升为叶列茨的城防司令。叶列茨经常遭到西伯利亚鞑靼人的奔袭，被破坏殆尽。米亚斯诺伊开始建造一个新的叶列茨要塞。工匠建议建造一座有9个塔楼、圆周沙绳的大要塞。他觉得太大，要减少面积。然而，在他向莫斯科沙皇提交建造要塞的呈报时，费奥多尔沙皇否定了他缩小面积的建议，回复是：“伊万不能缩小城堡和要塞，这个地方要适合于在被围时期能在城中和要塞里稳坐无恙”。在费奥多尔沙皇执政的最后两年，他诏令要在南部地区“寻找适合建立国君城市的地方”。于是，在南部就有了奥斯科尔、别尔哥罗德和库尔斯克等新的边陲要塞，而米亚斯诺伊就参与了其中的最坚固、防卫力最强的是奥斯科尔要塞的建造。

在费奥多尔执政的短短14年中，莫斯科国家的疆土就从西西伯利亚越过了乌拉尔山，深入到了秋明和托博尔斯克一线。对俄罗斯这个国家来说，沙皇亲自派遣的舒金、米亚斯诺伊和丘尔科夫最大功绩是他们组建了以秋明和托博尔斯克为中心的新的边界线。年，沙皇颁发诏令准予布哈尔和诺盖商人免税在秋明经商和居住。秋明日益成为俄国和中亚地区通商的最大买卖中心，来自东方的丝绸、布匹、茶叶、地毯、牲畜汇集到这里，再转运到莫斯科地区，甚至更远的地方去；而来自西方的皮革、皮毛和金属制品则从这里运往东方各地。于是，有了收集土地的新城镇——布哈尔镇，准予驿站马车夫居留的驿站镇。由此，秋明也成了俄国“内部殖民”的中心。所以，秋明这个“西伯利亚第一城”成了俄国东方边陲的“ВратаСибири”——“西伯利亚之门”。

关于这位伊万四世后的沙皇也许还可以累赘几句话。年，他按照操纵沙皇大权的鲍利斯·戈都诺夫的话，下令铸造一座巨型大炮，它被称为“沙皇炮”。铸成后放在红场上的宣谕台旁，象征性地显示沙皇掌权与扩展疆土的威力以及克里姆林宫大门及教堂的不可侵犯。这尊“沙皇炮”仅在年克里米亚汗奔袭莫斯科时，作了一次战斗准备，但克里米亚汗被挡在了“中国城”之外，所以最后它一炮也没有放过。这位沙皇做过的另一件大事，就是修路——一条通往图拉河上游去往西伯利亚之路。经两年修成，时值皇子季米特里在乌格里奇的修道院中暴死，亲皇子的乌格里奇人起而暴动，但他们反而被打成杀害皇子的凶手，50人沿着这条路被流放西伯利亚。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官方大规模流放犯人。而新收集的西伯利亚土地不仅成了俄国的新边疆，也成了此后俄国流放犯人的传统之地。

托博尔斯克建成后，它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了出入俄国东部边陲的战略要地——有了它，新收集的土地就有保障，失去了它，新收集的土地就会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从托博尔斯克建成之日起，沙皇政府就派重兵把守，并且将东部新边疆的防卫中心从秋明转到了托博尔斯克。托博尔斯克的军事长官拥有很大的权力，管辖包括整个西伯利亚在内直至阿拉斯加的广大地区。托博尔斯克在留里克王朝的末期就已经成了西伯利亚的诸城之首。

年俄罗斯发行的托博尔斯克建成纪念币。中心人物是丘尔科夫。

纪念币的另一面：圆形上刻文：“光荣，托博尔斯克城”，中间：“-年夏按照沙皇费奥多尔·伊万诺维奇的诏令给指挥官达尼拉·丘尔科夫派去人建造托博尔斯克城”

在未来的数百年中，秋明和托博尔斯克还要经历沧桑变化。不过在15世纪的末期和16世纪最初的70年中，秋明和托博尔斯克作为俄国收集新土地标志的光怪陆离的色彩确实令人炫目。虽然舒金、米亚斯诺伊和丘尔科夫当年在这里修建的三角楔形堡垒早已被岁月消磨得无形无踪，他们自己最后也在默默无闻中消失于西伯利亚的浩瀚云天和无垠大地之中，但是，他们的队伍作为沙皇政府派出的官方“拓荒”、“探险”、“发现新土地”的名声和实绩却是连西伯利亚的寒流都无法冲刷掉的。

还有，还有什么呢？还有秋明的猫。今日的秋明，精灵古怪的猫还是很多的！不过，大概不会再有捕捉秋明的猫去拯救艾尔米塔什文物的近乎荒诞的往事了——普京总统不会允许，因为俄罗斯人不会允许悲惨的历史重演。